德拉科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目光呆滞,像在梦游一般看着医生和护士走进走出。克利切和多比与他一起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知道自己也许该让多比去通知哈利的朋友们这件事,但他完全没有力气开口了。

    哈利倒在楼梯下,血慢慢溢出他的身体的画面在德拉科的脑海中与被埋葬在马尔福庄园里的马沃罗士兵的模样渐渐重合。德拉科抱着哈利飞似的去了医院,直到医生进行了诊断,他才知道哈利居然怀孕了。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德拉科只希望能保住哈利。他向着上帝祈祷,发誓只要哈利能活下来,他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再也不去见阿斯托利亚了。

    就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似的,医生才走了出来,站在德拉科面前。但德拉科不敢面对医生,他害怕医生告诉他“请节哀”之类的话,转过身躲避。不过多比比他积极多了,多比一向很喜爱哈利这个少奶奶,自从哈利回来后,更是侍奉地极为积极,让克利切都嘟囔了。这一回也是多比在医生出来后马上缠上去问:“哈利少爷怎么样了,医生?”

    “请节哀。”德拉科哆嗦了一下,“孩子已经没有了。不过大人没有大碍,他身体比一般的omega强健很多呢,所以我们的治疗很顺利。”

    德拉科几乎要倒在椅子上了,他发现自己的衬衫都湿透了。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哈利被推了出来,送进了病房里。德拉科跟在后面,坐在哈利的床边看着他,多比在边上叽叽喳喳的,被护士勒令安静。然而这一切喧闹都像和德拉科隔着层膜一样,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哈利的脸色很苍白,自从与哈利重逢后,他的肤色一向是健康的小麦色,德拉科都忘了哈利虚弱的样子是什么样了。哈利的双目紧闭,奄奄一息,黑色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两边,白色被子下的身体瘦弱地和个小女孩一样。德拉科几乎僵直在哈利的床边不能动了。

    在今天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需要哈利。就算哈利去参加战争后渺无音讯,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一个omega在战场上一定九死一生,他也从来没想过哈利会死。在那段哈利不住他身边的日子里,虽然他是一个人过的,可是哈利的身影一直在梦中陪伴着他。然而直到亲眼看到哈利躺在楼梯下,血从他的身体里溢出,哈利本人一动不动好像生命垂危了的模样,德拉科坐在手术室外的时候才明白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没有哈利是过不下去的。

    德拉科握住哈利搁在床单外的手,发觉哈利的手冰凉不已,几乎被吓住了,但他死死抓着没有放手,想像过去哈利给他传递体温一样,把自己的体温也传递给哈利。然而到最后,德拉科自己的手也变得汗淋淋又冷冰冰了,倒是他温热的眼泪不断滴在哈利的手上,带来了一丝温度。

    过了一天,哈利才悠悠转醒,这时德拉科已经趴在哈利床边睡着又醒来过一次了。他发现哈利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时,连忙坐了起来。哈利看着他,良久才理清思绪,虚弱地问:“孩子怎么样了?”

    德拉科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嘴巴开开合合许多次,才终于说:“斯科皮在家里待着呢,要我叫克利切把他带过来吗?”

    哈利闭上眼停了一会儿,吸了一口气,又轻轻说:“不是的,我是问,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德拉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捏紧了哈利的手。于是哈利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是我害死它了。”

    “不是的!”德拉科急促地说:“是我的错,都是我——”

    “不,当时是我先扑上来的。如果我注意点的话,如果我早点告诉你而不是在赌气——”

    哈利的眼角流出泪来,德拉科慌张地用手指去擦拭。哈利太虚弱了,才哭了一小会儿就精疲力尽了,在悲伤中又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德拉科很想一直照顾哈利,他几乎想把哈利揉进他的骨子里去。但是没几天哈利的那些朋友就得知了哈利住院的消息,韦斯莱家的人几乎把病房挤满了。这一次罗恩没有冲动地上来就打他,倒是德拉科并不熟悉的乔治差点要替他出手,但是被护士拦下了。德拉科被愤怒的韦斯莱们赶出了病房,德拉科自己也又愤怒又心虚。他愤怒于明明自己才是哈利的合法家人,却被鸠占鹊巢;也心虚于的确是自己害哈利流产而不敢多说什么。

    他一直很关注哈利的身体情况,每天都要去询问医生。等到医生有一天终于回答哈利已经全无大碍,可以回家调养时,德拉科迫不及待地收拾好包裹想带哈利回家。一路上哈利没有说任何话,德拉科像护着易碎品一样扶着哈利走。他本来是想抱着哈利的,但是被哈利拒绝了。

    克利切打开了门,德拉科拎着行李先走了进去,转身看着哈利,叫哈利也快点进来。哈利却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似乎是要把这个地方刻进他的眼睛里似的。

    “怎么了,哈利?”德拉科询问道。

    哈利把视线下移,看着德拉科的眼睛,说:“我要走了,德拉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