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克文学>青春>世间清晨皆微凉 > 惜取少年时(三)
    惠荀说:“在、在、在!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爸妈的满意和你想的不一样呢?要是不了解他们的想法,你可能永远都在错误揣测中,这既不能皆大欢喜,也让你背负压力。何不去问问,和父母聊聊?”

    “嚯嚯,我谢谢你啊!”和父母聊天?这是很恐怖的事情吧!

    其实她打心眼里佩服妈妈,她是不甘认输、乐于奋战的女强人,救死扶伤无数,但从小培养出来的距离感可不是佩服能够消除的。当她们面对面坐下来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准备好姿态,接受教育,而不是拟好语句,和和气气地聊几句。她甚至想不起上一次聊天是什么时候,或许根本就没发生过。

    “我一直觉得你的世界只有一个中心,就是官熠。仿佛生你养你的父母是冷血无情的,他们制造你的目的仅仅是因为一时兴起,把你带到这个冰冷的世界之后就没准备领你走下去,也不打算对你负什么责任,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维修机器一样给你钱让你的生命保持运行。”惠荀说。

    《诗·小雅·蓼莪》有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虽然和师甜讲起旧事,没多少悔意,然而,他离家读大学后,才知道爸妈并未放弃他。他依然是他们内心的牵挂,日日夜夜牵挂着。他奋发图强,用第一笔奖学金给爸妈买了新衣服后,爸妈虽然责怪他乱花钱,却掩不住内心的欣喜。他们自豪地到处跟亲友炫耀新衣服,说儿子如何出息了。他们压抑太久了,遭受了那么多冷脸与嘲笑,终于“扬眉吐气”了。

    师甜说:“他们怎么做,我怎么说,没毛病。”惠荀道:“说这话,你可真有良心。他们辛辛苦苦赚钱,供你读书,供你吃穿,供你去酒吧挥霍,不被理解就算了,还不被尊敬。”

    师甜怒道:“诶,大哥,刚才是谁在讲熊孩子的光荣事迹啊!”惠荀赶紧应道:“诶,说谁熊孩子呢!”

    “你、你、你!跟我一样,都是熊孩子!’”师甜伸手打他手臂,一下一下,疼得他后悔把外套脱了。

    打疼了手,师甜才罢手,不屑道:“你别觉得自己很懂事。他们生了我,当然有义务给我钱咯。钱多脏啊,不花白不花!”她不懂,他明明像是站在她的立场,怎么越来越偏向父母,好像做错事的是她一样。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懂进去呢?

    “对对对,我是熊孩子,我们都是熊孩子。谁说熊孩子就可恶了?谁说熊孩子就没人爱了?谁说熊孩子就要一直熊下去了?”惠荀说。

    师甜苦笑,可是世人总爱一棍子打死。

    “不过呢,你认为钱是可鄙的,可你又强烈地依赖它。你鄙夷它肮脏,却没有发现拿钱的手也脏了。你以为自己离开肮脏的金钱就可以活得很愉快,可以获得健康的精神层面的洗礼,可以获得最亲密真实的爱。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厌恶金钱,恰恰是拥有金钱,拥有不费力就能占有的金钱。你不吝惜钱,是因为你不知道它是如何到来的,你没意识到它在你的世界里发挥了怎样的价值。

    “你封闭自己的内心,同时为了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你必须诋毁外界,蔑视俗物,让孤立的自己显得特立独行。但凡你能够放下高傲的姿态,但凡你肯平心静气不带一点偏见地融入这个热闹的俗世,你就能发现,原来自己,也很俗,但很满足、快乐。”

    “大诗人!大哲学家!刚才还觉得我俩统一战线呢!我觉得活着负担太重,有时候我压抑得想死,这个你知道吗?”师甜心头受到重创,他的话如子弹一样射进肉体,炸裂的碎片沿着血管涌向每一处。

    眼泪止不住地冲刷所受的屈辱,被痛快地解读一番,却没有读出她向往的意思。究竟是他的自负酿造了耻辱,还是她的自闭挖掘了坟墓?

    惠荀见到她哭,慌得不知所措。

    黑鸦走过来,严肃地问:“怎么了?他欺负你?”师甜看着黑鸦,破涕为笑:“没有没有。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欺负我。”黑鸦问:“真的没事?”

    师甜收起笑容,郑重地点头,推他:“没事,真的。忙你的去吧,我的好哥哥。”黑鸦用眼神警告了下惠荀,不甘心地离开。

    “你要是说我欺负你,我敢保证他要吃了我。”惠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