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幽蓝的夜空广袤深邃。远处是绵延起伏的半山轮廓。
连着阴沉多日，今夜竟罕见地挂了几颗星星，稀稀落落的星星缀在夜空幕布。云层翻滚间,一道巴掌似的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时而隐藏至云后，时而探出，斜斜地照着大地。
夏侯玄与副将林墨并肩而行，最后一次一同出来巡视军营。
“林墨，你跟着我有多少年了？”
“回将军话,再有一个月，就满十五年了。”
“没想到,时日这么快……”夏侯玄先是略略一怔，继而神色有些怅然。
月光穿透云层,如水一般倾泻而下,铺在寥廓的天地间，也洒在两人身上。
“林墨,我在想,这些年,是不是我误了你。”夏侯玄遥望远方,口中呼出淡淡白气,很快飘散于北方寒冷的夜空之中。
“大人此言……是何意？”林墨顿住脚步，心中涌起一阵无端的慌张惶恐——莫非，将军是看出了什么,或是知道什么了吗？
“我记得,第一次在魏郡刚见到你时，你好像才只有十几岁吧。”
“大人记的没错，那一年是青龙二年,我十四岁。您救我的那一日，是二月十五。”林墨回到。
闻言，夏侯玄也停了下来，望了林墨一眼，心中微微有些惊诧——没想到，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林墨却仍然记得如此清楚，分毫不差。
想了想，他又开口道，“若我当年，没有把你带回京城，你仍留在魏郡的话，或许早已娶妻生子，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吧……”
“这些年，我居无定所，戍边在外，累你也一路跟着颠沛流离，至今连个家都没成……你受苦了。”夏侯玄话中带着歉意，心中满是感慨。
“不，若非得遇大人，林墨早已曝尸街头。又何谈以后？”
从十五年前，十四岁的林墨奄奄一息地躺在魏郡街头，濒临毙命之际为夏侯玄所救的那刻起，他便视他为主人，奉他若神明，从此，他的眼里心里再无旁人。
或许是自父母去后，小小年纪的他流浪了太久，遍尝人世辛酸，有时甚至还要和野狗当街抢食，被嘶咬得鲜血淋漓……被人世遗忘了太久之后，突然间，有这么一个人，肯对他施以援手，肯给他一点光和暖。
为了守住这点暖意，他林墨纵然是豁出命去，也是在所不惜的。
此后，无论夏侯玄在哪里，他都步步紧随，拖着赖着不肯离去。
当年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街头小霸王，亦步亦趋地跟在夏侯玄的身后，暗暗观察着，拙劣地练习着模仿着，一点点地改掉了身上的野孩子习性，按照夏侯玄喜欢的样子，甘愿活成了他的影子……